布丁奶盖嘿

点一盏孤灯也可当月亮

【魏白】(魏民谣X白读书)雁来书

【这季明侦的魏白铜矿衍生文全是AB向,带点平行时空的意味

起源是我自己的一个想法:如果在差不多的背景下,同样的两个人,经历了不一样的起承转合,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,结局会是如何呢?

 

简单来说,每对衍生两篇文,是姊妹篇

结局不同,大概一喜一悲,背景相似

如果都看的话故事会更立体

但只看单篇也完全OK,每篇都是独立的

 

以上又名

“无良拖稿作者如何强行给两对衍生写出四篇文来”

 

这篇文非常非常非常没有逻辑,完全是想写个傻白甜恋爱故事,看个热闹图个乐呵

私设一堆,包括背景,向萌明侦背景的姑娘说声抱歉了

全文8000+,原计划5000,很裹脚布了,有点剧透

 

同人 ooc 严禁上升正主】

 

“您好,我是白读书。

冒昧打扰实在抱歉。

如果您愿意给我回信,我将不胜感激。

信件可按此信封上的寄件方地址投递。

祝好。”

 

白读书工工整整地在第五十张信纸上写下几行字,把信纸仔细叠好,装入信封小心封缄。五十个信封在案头摞成一摞儿,厚度不小。然而每个信封里就装了一张薄薄的信纸,信纸连半页都没有写满。华而不实,哦不对,根本就不华。白读书撇了撇嘴。他买的是最便宜的信封。

 

这是他足不出户的第九天。

 

高考成绩出来之后,白读书就彻底宅在家里了。

刚高考完那阵子,他总和同学出去玩,基本就不在家老实待着,还去南方旅游了一回,直到快出成绩那几天才收心。谁知他高考失利,远够不上理想学校的分数线。白读书的成绩一向很好,高考前老师在父母面前夸下海口,说他是清北的苗子。十二年心血付之东流,白读书面上看着倒还平静,并没别的反应,硬要说异常,无非是太冷淡了一点。

父母固然大失所望,想劝慰又不知从何说起,索性绝口不提此事,只婉转问了问他要不要让哥哥带他去不管哪儿走一走。白读书拒绝了这个提议,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抱着本书看,当然看一整天也看不进去什么,唯一的好处是,看着看着,一天就过去了。

晚上睡前他偶尔会想,这名字起得不好。白读书白读书,书果然白读了。

 

志愿终究要填。虽然白读书的分数远不如他高中的平时成绩,但还是有一定选择余地的,至少可以让他留在北京,他懒得走那么远,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。回高中签字确认志愿那天,曾经的班主任盯了他半晌,叹了一口气,拍拍他的肩说:“可惜了。”

白读书笑了笑,没说什么。

 

终究也算了却一桩心事。白读书从小成绩好,这意味着他并没什么时间去培养其他爱好,加上不愿意出门,直接导致未来两个多月的暑假对他来说长得可怕。他无聊的紧。白天家里就他一个人,晚上父母回来也说不上几句话,哥哥前年大学毕业开始工作,这两年忙得很,一周七天加班六天,想找白读书交流也有心无力。何况白读书未必愿意和家里人多说话。

把家里的藏书翻来覆去读完四遍后,他提起笔写了五十封一模一样的信件。

信上寥寥几笔。

 

这实在是个天马行空的想法。白读书写完这些信,自己都这么认为。可也实在有趣。他自认没做过多少有趣的事情,除了一堆早就读得烂熟的书,他什么都没有。纸笔是他唯一的朋友。

单单是写信就用掉白读书的一整天。他的初稿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两页纸,思索片刻把它团成一团扔了,删来删去,最后留下五行字。而后他再花了大半天时间,在网上搜索出五十个他未曾听过更没有去过的地址,分别写在五十个信封上。七月八号那天他起了个大早——选择这一天原本只是巧合,后来白读书发现勉强算个高考一月纪念日,心满意足地把这些信寄了出去。一个小插曲是,寄信的前一天晚上,父母才发现它们,惊讶地问他:“你去邮政局找了份兼职?”他仍然只是笑笑,没说话。

 

寄完信,白读书立时就把这事抛到脑后,继续他闭塞的生活,甚至变本加厉,连吃饭都不出房门了。父母终于觉出他安静得过了头,商量着带他出去散心。于是某个平平无奇的晚上,父母亲以“在家里待着没有人给你做饭吃”为由,强行把白读书带出去参加了一个聚会。白家父母朋友多,要组个饭局不是难事,他们都知道白读书高考考差了,说聚就聚,权当帮忙。

其实白读书非常讨厌“安慰”这回事。无论真情实感还是虚情假意都不喜欢。奈何这场聚会牢牢捏住他的命脉(他没饭吃),让他不得不选择安分守己,用一个又一个大人长篇累牍的体贴与鼓励下饭,时而抬起头做虚心倾听状,摆出一副痛定思痛大不了从头再来的架势供他们咀嚼。咽下嘴里最后一口汤的同时,白读书面露感动之色,确认眼前那位絮叨了七八分钟、内容由“我家孩子去年也考差了”过渡到“你看他现在多么优秀”的阿姨接收到他的感激,目送她心满意足地离去,转瞬脸色冷了下来。四下里看无人注意他——他该扮演的角色已经演完了,大人们自有他们的事情,猫着腰偷偷溜了出去。

来时路上他就注意到,这家酒店后头胡同里有个小酒吧,进酒店门前他隐隐听见酒吧里传出来的歌声。溜出酒店,白读书直奔那家酒吧。

原来他来前猜错了,这儿不单是家酒吧,而是自带一间小酒吧的客栈。客栈的名字叫“魏了谁”,简单粗暴,白读书心想这家店老板不姓魏我今晚上吃一斤香菇。里头的布置非常小清新,摆着几盆绿植,白读书特意看了,都是真的。大概是太干净简洁的原因,酒吧里稀稀拉拉的,只有零星几个客人坐着。一个年轻男人拿着尤克里里,坐在木板搭的小舞台上唱歌,方才听见的歌声就是他唱的。白读书站着听了两句,乐了,这歌他听过,《春风十里》。

既然来了,白读书索性去吧台点了一杯鸡尾酒。等鸡尾酒的时候他顺口问侍应生,唱歌的人是哪儿请的。侍应生摆了摆手:“哪儿是请的啊,那是我们老板,特别爱唱歌,每天晚上都要去唱几首。”白读书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:“我说呢,什么地方也找不来这样的酒吧歌手啊。”客栈老板音色是不错,但唱功太自然了,说白了就是没多少技术,纯靠天分。说好听了是妙法自然,说难听了是乱来一气。等来了酒,白读书依然秉持“既来之则安之”的原则,,找个好位置坐下听那个男人唱歌。舞台上的男人不意有人径直选择了离他最近的座位,一下没忍住,歌声里明明白白地传出笑意来。

白读书眉头一皱。啧,不专业。

 

老板唱完了《春风十里》,唱完了《童话镇》,唱完了《后来》,最后唱了《天空之城》,白读书总算在他不加修饰的声音里听出味道来。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,他离开了客栈,悄无声息地回到聚会现场,出现在父母身边的时间恰到好处,刚赶上互相道别。他面带微笑地跟那些叔叔阿姨说再见,这样的事情他做的纯熟,举止端庄,丝毫不慌。

回到家时哥哥迎了出来,把一封信递给白读书:“给你的。”白读书反应不过来,含了三分诧异反问:“我?”话音刚落,他蓦地想起前几天寄出去的信来,强忍住内心突如其来的激动,接了信就往房间走,一边走一边屏住呼吸,小心翼翼地拆开信件,余光瞄到信封上的寄件地址。

无忧胡同186号。

 

“白读书:

你好!很高兴认识你,我叫魏民谣。

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弄来了我的地址,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给我写信,为什么又要我给你回信,但相遇即是缘分。若就此相识,最终成为朋友,也是好事一桩啊。

祝你天天开心!

盼复。”

    

 

“我当真没有想到,我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听众,竟然是个小孩儿。”

魏民谣痛心疾首地说。不忘感慨两句“现在的人真是不懂音乐”。不出所料地被员工起哄了,小孩儿?你自己也没比人家大多少好吗?魏民谣读完高中就没有再继续求学,自己出来开了这家客栈。一个半大小子非要摆出一副成熟派头,天天在那几个员工面前谈经验讲道理,全然忽略店里有一两个员工比他还大几岁、并且真正有气场的老板是不会和员工嘻嘻哈哈打成一片的事实。

魏民谣喜欢唱歌,并且他确实有一副很过得去的嗓子。但他没学过声乐,唱歌全凭感觉,并无太多技巧可言。不过这也够了,反正他唱歌就是图个乐,自己开心就好,不需要多红火多受欢迎。所以他自个儿开了这家客栈,自己请自己每天上台唱歌。捧场的人不多,大部分是因为知道他是客栈老板,给他面子罢了,说不定这里头还有些说说好话骗个优惠的意思。今天晚上那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小男孩,算是他的一个惊喜。

那时他唱着歌,目光追随着少年的脚步,慢慢走向他自己。起初他心里单纯只想着“小子不错啊有眼光懂得赏识哥”,待到少年走近了,他的简单念头随着少年的落座霎时消失,甚至为自己敷衍的赞美感到愧疚。

歌词恰巧唱到“我说所有的酒都不如你”。

 

在舞台上的人是魏民谣,他在明少年在暗,实际上并不很能看清少年的样子。

可那是一种感觉。

就像你会感觉到天气即将转暖,会感觉到河面的冰层正在碎裂,会感觉到山上千百树桃花就要盛开,会感觉到飞往南方过冬的大雁明日便会携着春风回来,它的脚上绑着一封书信,为此你已经等了一整个冬天。

这一天之前,魏民谣敢信誓旦旦地说他不相信一见钟情。

只有这一天之前,魏民谣敢信誓旦旦地说他不相信一见钟情。

 

 

魏民谣是唯一一个给白读书回信的人。

尽管五十封信中的四十九封石沉大海,白读书依然很开心。他本以为这些信都不会有回音,魏民谣是意外之喜。他捧着魏民谣的回信反反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,直至信的折痕磨出了毛边,才提起笔写回信。

 

“魏民谣:

你好!

非常开心你能给我回信!

先解释一下,你的地址我是在XX地图里随手搜出来的,你别误会啊,我没有特殊癖好。我一共写了五十封信,寄到了五十个不同的地方。本来我是不抱希望的,但你给我回信了!真的很感谢!

至于我为什么要写五十封信,那可说来话长了。简而言之(这话到底是长不长呀),我今年高考,考砸了。看上去也没什么关系吧,说不定你还会因此觉得我不可理喻,可我实在是,没有其他办法了,心里堵得慌。

我从小就只会读书,爸妈老跟我说‘你就把学习成绩弄好其他的别想了’。我爸妈是那种比较强势的人,我还有个哥哥,也是这么被他们教出来的。哥哥能理解我,但是他没话语权啊。打小儿我成绩就好,作业认认真真写,上课认认真真听,成绩不好才怪。我明白我是别家父母口中的‘别人家孩子’,可我真是特羡慕别人家的孩子,想玩就玩,琴棋书画什么都会。多好啊。

高中老师总跟我爸妈说,这孩子好,是读书的料,还说我以后能上清北。他每次这么说我都搁心里翻个白眼,又不是板上钉钉的事你总说它干嘛?我都怀疑是不是这老师给我毒奶的,flag立得太高准没好事。

成绩一出来我就傻了。因为一下子不知道我这十二年都干嘛去了,就像是,突然间你的价值都被抹杀了,你明白那种感觉吗?家里人估计还奇怪,我怎么这么冷静。冷静个毛线,我那是down机了。

你肯定好奇这些话我怎么不跟我家里人说。我哥太忙了,我爸妈也不乐意听。他俩觉着我按部就班地往下走就行了,想法越少越好。何况他俩不一定关没关注我呢。

啰啰嗦嗦写了这么多,挺占用你时间的,抱歉了。有个机会能把这些话说出来,我特高兴。

非常感谢你的帮助。”

 

信写完了,白读书反倒开始犹豫。和魏民谣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,自己一股脑儿地把心里话全说了,姑且不论能不能得到得到理解,怕是人家会先觉得自己唐突。写好的信攥在手里,两三天没有寄出。最终还是知道了这件事的哥哥劝他:“人家要真不愿意听你说话,当初就不会回信给你。”才让白读书心一横,把信给魏民谣寄了过去。

 

 

最近,魏了谁客栈的员工一致认为,老板恋爱了。

先是老板演唱的曲目彻底换血。以前老板唱的歌民谣居多,他没练习过的唱法与民谣的质朴蛮搭配,现在全换成了甜腻的情歌,从名字上就能闻出恋爱酸臭味的那种。经典事例是那天魏民谣正在十分投入地唱《小幸运》,唱到那句“但愿在我看不到的天际”时戛然而止,据目击证人称,魏民谣不顾台下难得听得一脸入迷的听众,满脸都是嫌弃地对酒吧乐队喊了一声“切歌”!

再比如现在,魏民谣面对着一张摊开的信纸,握着笔苦思冥想,迟迟没有写下第一个字。员工纷纷猜测,肯定是写情书呢。能逼得平时几乎不怎么看书的老板写情书的人,当真不简单啊。

魏民谣若是知道员工如此编排他,一定会后悔平日里为何要那么平易近人。

不过员工们的猜测也不能说全错,至少“恋爱”的事对了个七七八八。更准确的说法是,魏民谣单方面陷入了相思。那日的少年来过之后,他无比盼望着他能再来,可惜盼望着盼望着,东风没来,少年也没来。魏民谣只得唱唱情歌,聊寄思念。当然了,魏民谣自己也知道,这喜欢浅薄得很,可偏偏是因为浅薄,让他想要加深对少年的了解。若是这份喜欢已经切肤彻骨,到了足以称之为爱的地步,那他还这么情窦初开地等他来干什么?直接去结婚算了。

可关于“情书”就是大错特错了。魏民谣结识了一个叫白读书的笔友。回他的第一封信,纯粹出于热心肠。他私心里揣度着,信肯定不是白写的,白读书百分百藏着事。但凡是身边有人可以说话的人,绝不会采取这种给陌生人写信的方式来倾诉的。所以他当机立断回了信,果不其然收到了白读书的第二封信。信里写了他好些故事,看得魏民谣可劲儿心焦,到处使不上劲。再加上“给我一个喜欢的人我能善待整个世界”这条铁律,魏民谣立马构思起回信。

 

“白读书:

近来好吗?

你的来信我看了,首先隔空送上一个熊抱~

然后我就要批评你了。

什么叫‘突然间你的价值都被抹杀了’啊?你的价值跟考试有个p的关系啊?你是试卷吗?

我当年高考完干脆不上大学了,现在混得风生水起,生活照样乐无边。这个暑假这么长,你想做什么,你就去做。你觉得学琴棋书画来不及了?早得很呢!你才多大,十八岁?如果你一百岁死,还有八十二年呢,八十二年你要是再学不会个什么,那我有理由质疑你的智商。

我想你不会像我一样,你会去上大学,大学完全是新的起点与新的生活,那你在担心什么呢?又没人知道你以前怎么样。我读的书不多,但我清楚我的价值只在我自个儿身上,我还活着,我就是有价值的,哪儿那么多矫情,动不动就没价值了,那我死一百来回了。

过去的都过去了,曾经的生活不尽如人意,你还有未来,你并不是一无所有。

就算你爸妈不爱跟你说话,这不还有我呢嘛!

希望你一切都好!”

 

 

白读书本以为他会收到魏民谣和他人无异的安慰。可魏民谣的信简直是告诉他什么叫“出乎意料”。话说得一点也不委婉,直白的很,一眼看过去尽是问号和感叹号,跟魏民谣文青气质的名字截然不同,却看得白读书一呆,心竟通透了。

思前想后,白读书给魏民谣的回信只有三个字。

“谢谢你。”

 

一来一回的,两个人成了笔友。

的确很难想象,身处二十一世纪,还有人选择这种最原始的通讯方式来交流。但白读书和魏民谣就是坚持写信,跟对方分享自己生活中发生的事。白读书的信内容细碎,能从早上吃了什么,聊到对门邻居家的狗狗生了三只崽;魏民谣的信颇有个人风格,跟那封被白读书悉心收藏的信一样,言辞朴素干脆,自带一种天生的风趣,常能逗得白读书直乐。他对魏民谣偶尔爆发的说理欲也很受用,反正这人讲的道理统统直击心灵,还清新脱俗,细想之下竟然极有道理,算是一绝了。

说得多了,白读书发现,魏民谣看似大大咧咧,实则是个心细的人。但凡是白读书在信里提过的事,魏民谣都会给出回应,有时回信里就跟他讨论起来,有时是隔了几封信,突然提上那么一句。上次白读书在信里说了邻居家的狗崽,等到他自己都把这事抛到脑后的时候,魏民谣在来信里问他:狗狗长大了吗?引得白读书那天出门散步时多看了好几眼邻居家的狗,回家了在纸上一字一句地写:长大了,并且明显胖了不少。

信件有延迟,尽管是同城,写信距收信也有个一两天两三天,还好他们的生活并无多少交集,有这么一个沟通障碍,充其量是不能聊近日天气罢了,也没什么。

 

那天早上,白读书把信扔进邮筒,听见信封落到邮筒底隐约声响,恍然间便如一封信被投递到脑子里,突兀而没来由地清楚了,他喜欢上了魏民谣。

在他和魏民谣一面都没见过的情况下。

 

度过了最初脑袋发懵的时期,白读书很快做出决断,他需要先确定他是真的喜欢魏民谣,在此之前他们可以接着书信交流。若他真的喜欢,便想法子约出来见一面,见了面要还是喜欢,再慢慢告诉他吧。这种事情千万不能急,一急就全乱了。现下他要做的就是等魏民谣的回信,他相信如果自己真的喜欢魏民谣,看他回信的心情是不一样的。

然而他并没有看到魏民谣的回信。

 

白读书寄出这封信的第二天,他的哥哥在一家客栈自杀。

 

和哥哥一起长了十八年,他头一回知道,哥哥患有微笑抑郁症。

父母陷入巨大的悲痛中,还要勉力操办丧事,两个人迅速地垮了下去。白读书默默地把哥哥的后事打点好,还记挂着照顾父母,忙得再顾不上其他,疯狂地透支自己。葬礼那天一切事宜全程是白读书一个人主持的,除了必要的沟通,他一直不言不语,沉默得像一座山。

葬礼结束后白读书回到家,安顿好父母亲,坐在书桌前,忽的生出一股子冲动来。他拿出纸笔,匆匆写下几行字:

“魏民谣,我想我喜欢你。我知道这封信不出三天就会到你手里,这周日晚上八点,我在无忧胡同口等你。我真心希望,那天我会见到你。”

 

人生苦短。

 

魏民谣怎么都想不到,再次见到那个少年时,他瘦到脱相,憔悴得整个人支离破碎。

上次来他只点了一杯鸡尾酒,魏民谣猜他酒量并不好,这次他却一口气要了十来瓶酒,窝在角落里拿着瓶子猛喝。魏民谣的心一揪一揪的,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坐着的角落。他显然不会喝酒,更不知道怎么喝酒不容易醉。他根本是凭着本能,一瓶接一瓶地灌。魏民谣不知道这段时间里在少年身上发生了什么事,他只知道他很伤心。

消失的时间太长,魏民谣已经快要放弃他对那个少年本就轻浅的喜欢,谁知少年在这喜欢摇摇欲坠之时,以一副脆弱不堪的模样跌跌撞撞地走回魏民谣心里。他的手情不自禁伸进口袋,里面装着一封昨天送来的信,他的笔友在信里对他表白,约他后天在胡同口见面。

他只差一点就放弃了。

长时间的书信往来,魏民谣从字里行间读出他的笔友白读书不再以防御姿态对抗外界,他会在信中絮叨日常,给魏民谣讲冷笑话,甚至开始帮魏民谣解决一些问题。写信本就是情感的交换,别人写的是真情实感,他怎么可能不付出等价的感情?这一回,白读书明明白白地把心摊开给他看,他本来已经决定,不论如何,周日先去见他一面。他要放弃那个少年了。

真的只差一点。

他叫来侍应生,郑重嘱咐:“你去跟那边那个男孩儿说,我们打烊了,让他别喝了,快走吧。”员工疑惑地应了一声,须臾想到些什么,顺从地执行任务去了。

 

夏天天黑晚,无忧胡同的灯刚刚好是在晚上八点全亮起来的。

白读书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无忧胡同,奇怪的是街道有些莫名其妙的熟悉,他明明不曾来过。他顾不上多想,看见胡同口恰好有一棵大榕树,就去在那树下站着。

其实白读书心知肚明,若是魏民谣决定了要来见他,他绝对会按时到的,但是当街灯全部亮起时,白读书依然不愿离去。这条胡同不太繁华,却也不至人迹罕至的地步,今晚上似乎是约好了,故意要给他点颜色看看,让他明白自己有多孤独多可怜。昏黄灯光在地上缓慢流动,时间的消逝浸在灯光里,逐渐变得模糊,等到白读书感觉到雨水,已是九点多了。

夏夜的暴雨汹涌而来,打了白读书一个措手不及,转眼之间细细的雨丝即成倾盆之势,白读书很快湿透。只有一秒钟的踌躇,白读书留在原地,低头垂着眼睛,密密雨幕里看不清他的表情,仿佛要与身后的榕树比较谁站得更稳。

 

十点钟雨没有停。

十一点钟雨也没有停。

十二点钟雨也没有停。

 

手机持续响了将近一个小时,两次铃声的间隔不超过五分钟。到后来白读书看着屏幕上满满一列的未接来电与短信,干脆一狠心直接关机。等到最后,他恍惚觉得,他不是在等魏民谣来,而是在和自己较劲。

十二点整时,不知哪家通宵的店铺里响起了整点钟声,钟声穿过大雨钻进白读书耳朵里,他的头昏昏沉沉,反应也跟着迟钝,过了好一会儿,可算是想通了,此时已然是周一凌晨。

他和魏民谣的约定彻底过了。

过得没有一点挽回的余地。

 

白读书在一点半回到家。

父母仍然没睡,一见他回来,或许是想骂他,反而被他双眼无神、面色苍白、浑身湿透的狼狈模样吓到了,叮嘱他洗个热水澡立刻睡觉就先去睡了。白读书直直地望着父母卧室的房门关上,动作迟缓地把背在身后的手伸到眼前,那手里有一封刚刚离开信箱的信。白读书拆开这封信,他的手颤颤巍巍,好几滴水滴落在信封和信纸上。

信纸正面三个字。

“对不起。”

信纸背面七个字。

“我有喜欢的人了。”

 

这一天之后,白读书大病一场。

一病拖了一个多星期才算好,身子还是虚的,慢慢调养罢了。病中白读书曾想把收起来的魏民谣的信全都扔掉,几次拿在手里,终究没狠下心来,仍是放回了原处。到底割舍不易。他想。

不如再喝一次酒,忘光了就好。

 

魏民谣心心念念的少年第三次来到客栈,仍然是来买醉的。

这次他要了比上次还要多的酒,坐在同样的角落闷头猛喝。店里员工记下了他的样子,一见他进来就飞速去告诉老板。等到魏民谣急匆匆赶来,少年已喝得烂醉。魏民谣脑中空白,想也不想冲上前去,劈手夺下他的酒杯:“别喝了,走,我送你回去。”在一片员工的目瞪口呆与少年的不明所以中,他一手拉过少年的手搭在自己肩上,另一手搂着少年的腰,磕绊着带他往门口走。

少年回身想去拿酒杯,被魏民谣拦住,他带着点愠怒呵斥酩酊的少年:“别喝了!凭什么为别人糟蹋你自己!”说着伸手过去,直截了当地握住他的手,不让他再有回去喝酒的机会。推推搡搡间,少年傻笑两声,指着魏民谣,大着舌头问:“你这么关心我,你是不是喜欢我啊?”

问题简单至极,却成功拦住了魏民谣。他张了张嘴,说不出半个字,像是在原地扎了根,任由少年左摇右晃地往门外走。

 

白读书踉踉跄跄地走出客栈,一出门就天旋地转,实在掌不住倒在地上。还好他意识尚存,倒地前用手在地上撑了一下,不至于摔伤。白读书半倚靠在墙上,迷迷糊糊地看见墙角那儿有一块小铜牌,他凑上去打量,第一眼没觉着什么,下一秒整个人僵住,如兜头一盆冷水浇下,刹那间清醒大半。

那块铜牌上是魏了谁客栈的门牌地址。

 

无忧胡同186号。

 

客栈老板着急忙慌地跑出来:“哎呀,哎呀你别躺地上啊,虽然是夏天,地上凉,也够你受的,快起来……”客栈里传出来断断续续的、侍应生们的哄笑声:“魏哥大胆点儿……别结巴啊……”

 

等会儿?

那个酒吧的侍应生管眼前这家伙叫什么来着?

 

魏哥?

 

你这么关心我,你是不是喜欢我啊?

 

客栈老板,不,那个“负心薄幸”的、因为喜欢着他而拒绝了他的喜欢的魏民谣,半扶半抱着他,在他耳边问:“怎么样?好点了没有?要不要现在送你回去?”白读书心里打翻了五味瓶,他定一定神,挣脱开魏民谣的怀抱,扶着他的胳膊挣扎着站直了,望进魏民谣讶异的眼睛,脸上挂着笑,声音反倒咬牙切齿的:

“我就是白读书。”

 

-End-


【番外】

“真要啊?”

魏民谣哭丧个脸,不死心地最后一次问白读书。

白读书面无表情地点点头。

无计可施的魏民谣只好拉开家门,视死如归地走进瓢泼大雨里。

“你!就站那儿给我好好反思反思!体会一下我当时的心情!”白读书站在门口,对魏民谣恶语相向,毫不留情,随后“砰”地关上了门。

哇不是吧?这么绝情?这也不能全怪我啊我当时也不知道你是你啊!魏民谣悲愤地想,雨水糊了他一脸,格外凄惨。他想去居委会投诉白读书家暴。

也不知道得站多久。白读书的原话可是“我当时淋雨活生生冻病了!病了好几天!”苍了个天,不会是要他也站到感冒发烧为止吧?小白对他是这么绝情的人吗?

……是。你都站在雨里了,心里还没数吗?

心如死灰的魏民谣当然没有看见家门被偷偷拉开一条窄缝,一双眼睛探头探脑地望出来。

五分钟后浑身湿透的魏民谣被白读书撑着伞接回家,笑嘻嘻的。

一进家门,白读书就把魏民谣推进浴室:“快去洗个热水澡!”魏民谣卡在门口不肯进去,嬉皮笑脸地耍起流氓:“小美人儿,要不要一起洗呀?”白读书冷笑一声,一脚把他踹了进去。

果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。

 

-番外完-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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